闲逛春山中

一个春日上午，回笼觉还没睡透，伙伴就大公鸡般地催叫了，说是去山里转悠、看看桃花梨花啥的。我说：春天睡懒觉最养人，睡一个回笼觉顶吃一顿回锅肉。他说：山里睡去，花如雨下，那才美梦呢。我问去哪？他说：谁知道呢，出了高速就是山，去哪都行。

我住的大院后头就是健翔桥，在那截了去昌平的车。进昌平城，阔大多了，还有一所堂堂皇皇的大学。北面就是浅翠深碧的群山，这让我想起那所大学中的诗人海子，若是春花秋月地常到山里寻些开心，也不至于被诗歌堵在要命的牛角尖中。缅想间，有小公共邀我们上车，问清是往山里开就上了。车把我们撂在长陵，那儿的车与人太多，都超过了树的棵数。我们往北遛达，见晴空下的山，微蓝，而近处是一片白来一片粉，梨花桃花正比着呢。

专挑土路走，一是树林滤去了些公路噪音和废气，二是脚底下舒坦——土的柔和能透过鞋透向脚掌传递一种大地酥动万物跃如的信息。就单棵树来说，我发现梨花的量更大，朵也更大，一树白花花的，几乎遮尽枝桠；桃花就稀一些，在铁色的树枝衬下，更具傲美。晃晃悠悠，过了楼殿塌成土顶的庆陵、献陵，就到了铁栅围起的泰陵。记得去年还能随便进出，今年注定没法躺在里面的汉白玉的供桌上睡觉了——以前我在那睡过，伴着松涛爽风一觉起来跟重新做人似的。走到泰陵村，正好有一村妇开的小店，没啥吃的，拍黄瓜煮馄饨啤酒一番，便犯困了。又往前走到清静的桃林中，捡一处干土处就躺下了。春天的干土不凉，上面的春阳又不燥，桃花又拖得晃眼，人稍一舒服朦胧就睡了一个多小时，若不是那只好奇我的小春虫爬上我的手还醒不了呢。

我们见到特棒的满树梨花，就又在树下坐会儿，刚背靠一下树，就梨花如雪花地弄一身。在树下仰看梨花，见其花色并非纯白，略有些月青色。而阳光透花桃花朵朵映上身上，连我那灰白的衣服都有些嫩色了。路也有山溪了，泉水是在石头上跳着流的，水声清灵。谷中的石头大小形态不一，竟有天然卧榻者，不卧白不卧。

阳光把板石晒得正温，像是天然的火炕，溪声单调亦单纯，算催眠曲，石面上也没小虫子什么的扰眠，那就四仰八叉地睡吧。春阳不灼人，潺潺正顺耳，眼皮是金氵蒙氵蒙的，若有了荞麦枕头就全乎了。人睡觉不铺不盖的时候很少，也就春秋有那么十来天。阳光缕缕细细地钻进衬衣贴在胸膛，泉声蜿蜿蜒蜒地停在心头。一睁眼，梨花桃花漫坡呀，用一支烟醒醒透，再去溪边洗把脸，洗完就手掬着喝两口，美得人直叹气。